時雨竹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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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恩看得出这位梅迪奇先生明显对他分到的遗物不满意，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对剩下的那些白留下的东西提出什么调换的意见，即使那个暗金色的怀表看起来价值不菲——相比较正被人嫌弃地拎起来的书，普通款式的羽毛笔，和写满了他看不懂的文字的图纸来讲。

——要相信科学。

其实算起来学院把印在课本上的“神造世人”去掉也只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再往前的几百年至一千多年，教会都对知识的传播拥有绝对的控制力，皇室会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改变不过是不想看见教宗的权力再扩大，要知道在科学逐渐兴起的当今，伦都仍保有一定数量的教堂，就更不用说首都以外的地区。

但对显然很相信科学的克莱恩来讲，传说生物在自己面前的冲击力就有些过于大。

“索伦，艾因霍恩，梅迪奇，先生？”

他看着一张脸上的三张嘴，分别叫刚刚对应起来的祂们的名字，“您刚刚称呼白为神吗？”

“好吧这小家伙不知道。”

虽然被叫的三位一个都没回答他的问题，左脸的裂口用一种遗憾的语气结束了对话，梅迪奇好像也对这里失去了兴趣，在祂第不知道多少次刻意地抖书之后，嫌弃地“啧”了一口，开口道，“你要现在走吗？”

祂第一次说的时候年轻人并没有意识到这话是对他讲的，直到梅迪奇重复了第二次，并且指着他和放着剩下东西的箱子，“现在走吗？”

就算不是精神有问题，这人——这不知名生物说话也够奇怪的。

克莱恩确认这点。

“抱歉……？但是我觉得我近期不会离开？”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说出“不会离开”四个字之后梅迪奇的表情有一点疑惑，随后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了他很久，“我是好心。”

“乌洛琉斯和亚当都不会管你，如果你跟阿蒙离开的话……那小鬼比前两个加起来都奇怪。”

侦探记得这些名字，是老神父报给他的其余遗物的继承者，不过他暂时没想通自己除了代理遗物还会与这些后面的来客产生什么交集，是人的话也就算了，只是结合梅迪奇后背那至今没收回去的翅膀来看，这样的概率微乎其微，那么人和传说生物有什么好交流的？

克莱恩还是比较希望他们可以拿东西就走人，他好修补下自己有些脆弱的世界观。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这句话引发了一阵嘲讽，左脸的裂口笑得大声，说梅迪奇我早就和你说他不知道，右边的则说你不觉得你有些自作多情了吗？红发的男人忍了一下，第二下就炸锅般地开始和“自己”对骂。

——去掉翅膀真的很像精神分裂啊。

虽然这话克莱恩不敢说。

好在是没多久这种无意义的争吵就停下来，梅迪奇转向克莱恩解释的时候仍带有一点火气，“所有的遗物都规定了继承人，但是你没有，所以你要选择……”

“等等！”

“什么叫所有遗物……？我的意思是，我，为什么也要选择？”

“所以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梅迪奇把书盖上，“你的熵和他的一样。”

“你可以反向理解为标记或者契约什么的……这东西标志你为谁所有，当然要是你跟我走，我们的熵也会同频。”

年轻人暂时说不出话来。

一是为了梅迪奇话里透露出来的他也算遗物的概念，二是为了祂说的那个字，“熵”。

这是由白提出的，也是他得以进入自然科学院的原因，院长十分欣赏这位提出新概念的研究员，甚至于弱于探究天空的地底改造项目，得到那么多的推进，一方面就是因为“熵”的出现，挤压了更多神秘学的空间。

而现在，这作为科学的概念，由传说存在提出，又十分熟稔，他直觉这很奇怪，却想不出白的用意，作为神，热衷于推动科学的进步——最后献身于科学研究？

克莱恩认为他十分有理由怀疑白是不是没死。

虽然最后他还是问了最关心的问题，“那如果我谁也不选择，或者谁也不想……嗯，继承我呢？”

“不会有这种情况。”

梅迪奇瞥了他一眼，“你是神留下的。”

说得我好像是留下的宠物一样。

“何况阿蒙总是觉得祂收藏品不够多。”

哦，比宠物还惨。

侦探想如果时光能回到一周前，无论如何也要揪着白打一顿。

“我需要把这些东西处理完。”

他把储藏箱盖上，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比起来的时候的动静，梅迪奇走得很平静，还像是看不过眼一样给他科普了点“常识”，譬如接下来会来的几个人，大蛇可能一句话都不会和你说……阿蒙是个死小鬼……亚当，可能会把你当个供品供着。

晚上在床上回忆这些话的时候，难免会想起很多和白的过往。

那是研究员收到录用通知的晚上，白笑着看着他说他们做了正确的选择。

他们指的是科学院的导师们。

“非常正确。”白又强调了一遍，“现在需要一个新的力量来推动时代。”

“以前是神学，现在是科学吗？”克莱恩随意地应答，“可是神，你们不都说这些是虚假的。”

回忆就到这，白的回答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只知道那确实是遗憾的语气，“……但你不觉得这样很合理吗？”

合理……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床上的人突然坐了起身，额头有些微的冷汗。

他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接受了梅迪奇所有的说话——就因为他觉得这些都很合理吗？